古哥古典，感谢收听。我曾经很多次听到过这样一个观点，英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在整个人类文明向现代化跃迁的过程中，英国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但是呢是作为一种国家层面的体现，具体到个人，英国的大师并不很多，似乎除了牛顿以外，就没有什么能让人铭记于心的牛人了。这显然是一个谬误，在近代文明不断取得进步的历程中，至少有两位英国人的伟大和贡献丝毫不亚于牛顿，他们就是达尔文和亚当斯密。严格地说来，这二位大师的伟大甚至更甚于牛顿，因为他们开创的不仅仅是一门新学科，更加是一种伟大的世界观。而更加不被人察觉的是，看似分属于截然不同的生物学和经济学的达尔文的进化论和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竟然也有着鲜明的进化传承关系，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二者的联系。对达尔文的故事我们都很熟悉，一八零九年他出生在英国小城十罗普郡。一八二五年，十六岁的达尔文追随雄心壮志的医生父亲罗伯特和学识渊博的祖父伊拉兹马斯的脚步，进入爱丁堡大学攻读医学。他对医学一点儿都没有兴趣，但在概论课上，他有机会接触到当时伟大的启蒙思想家的著作，包括大卫休谟，人口理论创始人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史学家爱德华，基本还有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于是达尔文开始对自然学科有了自我的思考，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多年后，达尔文结束了在小猎犬号上为期五年的环球航行回到英国。他重读了这些著作，并依据自己在旅途中的见闻和观察构建了震撼世界的全新思想。一八五九年，他撰写了物种起源这部不朽的作品。物种起源其实也是有起源的，比如被马克思称为达尔文主义之前的达尔文主义者卡尔弗拉斯，他在植物学领域已经提出了所谓物种永恒不变的信念可能是错误的。法国的博物学家拉马克让人们认识到在有机界和无机界的一切变异是根据自然规律，而不是由于神的干涉发生的。当然更直接的影响来自于达尔文的祖父，他的祖父在观察时提出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如果物种永远不变的话，那该怎么解释骡子这样的人造物种呢？在这众多的基础来源材料中，我们特别要介绍的是亚当斯密的贡献。尽管达尔文并没有直接引用斯密的任何观点或者论述，但是从思想来源上分析，研究者基本。认为自然选择这个提法的最初思想基因就是从斯密的论述中获得的，而在斯密那里，这种生物界的自然选择力量在经济学中叫做看不见的手。达尔文有一句格言，所有的科学论述都需要为了反对或支持某种观点才有意义。而达尔文物种起源所要反对的观点，就是来自一八零二年威廉佩里所著的自然神学或大自然表现出的神性存在的证据一书。这是一部当时流行的神创世界理论的集大成者，也是此类思想的巅峰之作。它详尽、细致地描述了种种奇妙的自然现象，无可置疑地显示了自然界的复杂，并由此得出结论，如此精致的世界除非是有一个人来创造或设计的，否则根本无法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所见到的复杂自然现象都是这种神性存在的证据，显然呢他把复杂性的起源归因于神的创设。这本书的文笔啊非常的好，以至于达尔文对此书看过许多遍。并且他曾经说过，我想我很难再如此仰慕一本书了。以前我一定会由衷地这么说。诶这里有一个定语，以前它指的就是物种起源的思想在达尔文的脑海中萌生之前。而在这之后，达尔文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再复杂的表现也完全可以从简单的起源发展而来。如果说达尔文是在和佩里争论，那佩里又在反对谁呢？佩里反对的对象当中很重要的一位就是亚当斯密。佩里在描述物种的生殖时，以家雀为例写了这么一段文字，雄雀和雌雀走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物种繁衍，它仅仅是遵从自己身体的感觉，而接下来的结果呢完全符合一个智者的设计，这样的安排既满足了未来世界的需要，又能让家雀得到享受。而这些结果是如何出现的呢？动物能够这么做，称之为本能。本能不是动物们对行为的结果有什么主观的看法，他们只是为了追求个体的满足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证明真正的未来不在动物的手里，而在造物主的手里吗？你看，佩里希望通过这段话告诉读者，自然界的确有幕后操纵的手，而那就是神的手。这段话越看越像是针对亚当斯密说的，我们来看看斯密是怎么讲的。每个人都力图用好它的资本，使其产出能实现最大的价值。一般说来，一个人既不企图增进公共福利，也不知道他具体能够增进多少福利，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一己的安全和私利。但是在他这样做的时候又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引导着他去帮助人们实现另外一种目标，尽管这个目标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追求个人利益的结果是他经常性地增进了社会的利益，其效果要比他真的想增进社会的利益时还要更好。你看这段话是不是和上述家雀的例子几乎在说同一个意思，只不过两个人的解释完全不同，斯密坚定地认为这只手不属于任何人，他就是一种自然的客观存在，也就是经济学上的自然选择。达尔文反对佩里，佩里反对斯密，那斯密又反对什么呢？斯密反对的其实是当时流行的重商主义。在整个十九世纪之前，西方世界主流经济意识形态就是重商主义。请注意，重商主义不是大家字面上理解的重视商业，重商主义的核心世界观是两点。第一，财富就是国家储备的金银。第二，国家间的竞争是零和博弈，这其实是非常原始的一种古老思维的延伸。在古老的部落社会，人们认识中的经济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啊，财富是什么就是食物呀。部落间的竞争是零和博弈，你多抢走一块肉我就少吃一块，所以呢必须集中全部落之力，多抢多战。这种经济认知其实一直延续到了近代之前，只不过随着大航海运动的兴起和海外殖民活动的蓬勃开展，形式有了一点变化，变成了国家重商主义，但是实质没有改变。因此各国为了应对这样的竞争，政府都要自上而下的对经济进行严格管理，限制国内外之间的贸易，提高关税、强行垄断、增加出口、抑制进口、控制行会、夺取殖民地、抢夺金银和贵金属。在这种强有力的干涉措施下。最后的目标是实现一种所谓有利于本国的贸易平衡。国家重商主义本质上啊就是把经济系统当作一种自上而下的设计，所以管理也需要自上而下而颠覆这个认识的就是亚当斯密。亚当斯密其实不是一个经济学家，至少一开始不是，他是一位哲学家，他是格拉斯哥大学的道德哲学教授，教授的也是伦理和雄辩学。而他一七五九年出版的第一部轰动性的著作叫做道德情操论，主要研究的不是经济学，而是人们的道德和伦理行为。但正是因为这点呢，斯密或许才能跳脱当时经济学家观点的束缚，提出全新的经济理论。顺便我们说一下，道德情操论的重要性经常被人们忽视，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或许是因为后来的国富论太伟大了，所以掩盖了它的光辉。有趣的是，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研究的是人们的利他行为，而在国富论中则讲述了人们的自利行为，这构成了一体的两面。斯密本人其实就是一个有两面性格的人。道德情操论发表之后，斯密经过在欧洲大陆三年多的游历，增长了更多的知识和见闻，对经济运行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在经过六年写作，三年的修改，一七七六年伟大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及国富论一书终于诞生。斯密在书中从道德和实践两个方面彻底批驳了重商主义观点，认为重商主义既无用也无德。从道德来说，禁止人民去生产他们所能够制造的全部商品，禁止人民按照自己的判断把自己的资产和劳动投入到自己愿意的、最有价值的用途上，显然侵犯了最神圣的人权。而从实际层面来看，在国家管理制度之下，凡是法律试图控制工人工资的时候，工资总是宁低勿高。亚当斯密指出，国家的财富并不是国库中躺着的金子和银子，而是全体国民拥有的各种形式的物品的总和，土地、房屋、消费品、用具都是它的组成部。重商主义看似在保护自己的国家，实际上只是在照顾那些生产者，而完全牺牲了作为消费者的大部分国民的权益。明明从法国可以买到当地生产的价格低、品种好的葡萄酒，却弃之不用，非要在严寒的苏格兰种植葡萄，导致价格翻了三十倍，又强迫消费者接受，这就等于削减了国家的总财富。斯密甚至提出了一个有名的思想实验，他说对一个家庭而言，如果他们买东西善于比较和挑选，总能买到那些物美价廉的商品。我们就会说这个家庭很聪明，而这个道理推而广之，到了国家层面怎么就变成了一种蠢型呢？这显然是错误的，家庭怎么做国家就应该怎么做。如果国外的商品供应又便宜又好，那就应该去购买，而不是限制以后自行生产。对于这点还有一个经典的笑话，有一次英国的蜡烛商抗议，说国外有一种商品抢夺了他们的饭碗，这种商品又便宜、性能又好，应该由政府出面立法加以限制，而这种竞争商品就是太阳光。这就是国富论的核心。财富不是你有我无，不是相互夺取，只要不去限制，财富是可以依托于个人意愿充分增长的，国家间不应该设立任何的管制措施，而应该让每个人自由的根据特长和意愿从事自己希望做的事情，那么国家和国民的财富就可以最大化。再说得深刻一些。亚当斯密彻底颠覆了对经济系统的基本视角，经济不是自上而下设计出的一个系统，而是自下而上自发组织形成的一个适应性体系。生产者不是原因，而是结果，消费者不是终点，而是起点。这种以个人视角所获得的全新价值观切中了经济系统的本质属性，所以他一经提出就奠定了现代经济学的基础，这就是经典经济学。经典经济学的本质就是主张自由的、个人在看不见的手的操纵下，去实现整个体系的扩张和演变。你看这么一解释，进化论不就是国富论观点在自然界的扩展版本吗？当然了，除了思想的联系方面，两位杰出大师还有许多相似的共同点。比如他们都曾经经过数年的艰苦游历，才能获得洞察世界的本领，还有他们都有挚爱的亲朋好友的帮助，才能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对于斯密来说，这个好友是大卫休谟，二人不管相隔多远都会通信。亚当斯密曾经因为自己身体越来越差，指定休默为自己遗稿的管理人，可是没有想到休莫走在了自己前面。而在一七七六年一月，休莫的遗嘱中又指定亚当斯密为遗稿管理人，这种托付是他们友谊最好的证明。对于达尔文来说，这种支持来自于自己的妻子。妻子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不希望达尔文的理论是正确的，但是作为人妻，他又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对的。所以在这种矛盾中她无法劝说丈夫，只好给达尔文写信，哪怕丈夫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最后看到意志坚定的达尔文不改初衷，这位温柔而智慧的女性对女儿说出了一句让人感动的话，你的爸爸不相信上帝，但是上帝相信你的爸爸。